Orangrey欧润橘

想不出一个好故事可以讲给你听

【Touch You·蒼い色】拾壹|恋忘いんう

〖恋忘〗忘记恋情

〖いんう〗淅淅沥沥的连阴雨


前篇:拾|涙曇忘れ潮 


✿自由撰稿人〖星火〗×堕妖风神〖苍风一目连〗

✿参照《阴阳师》及《蛍火の杜へ》设定

✿不完全符合原设定,疯狂私设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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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短暂的黑甜中惊醒,只需要一声猝不及防的雷鸣。

 

身侧已空,温热尚余下些许,惊慌之中翻身下榻,连鞋都没来得及寻,就赤足直直奔向屏风外间儿去——

 

长长舒出一口气。

 

先前还陪在枕边的人此刻正站立在窗前,看夜半骤雨,簌簌林叶于疾风中摇摆不定。银白的巨龙在远空盘旋,不细看极易错以为是电光的尾影。

 

逐渐鼓噪起来的心房提示着眼前的场景似乎有些熟悉,可毫无反应的脑袋里却什么也回忆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自骨髓里慢慢响起,却又被我下意识地强自压抑下去——

 

“……苍风?”

 

我忍耐着心中逐渐鼓噪起来的莫名响动,咬了咬牙,试探性地低唤了一声。

 

骤来的风拂动了他颊边碎发,落雨时分,他回头看来,沉静如海的碧青色眼眸里,是昨夜星辰昨夜雨。

 

迟钝的脑袋才终于有了喧闹的迹象,窗外就陡然闪过一道电光,和记忆深处潜藏已久的紫白色裂痕重合在了一起——沉眠已久的往事在追赶电光而来的雷声轰然响起时幽幽转醒。

 

往昔的回忆是数量庞大却又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本就杂乱无序,不知从何拾起。如今方一显现于脑海,就被昨日苍风讲诉的过去所织就的蛛丝勾连裹缠在一起。碎片散乱地粘落在蛛网各处,越是急着拉扯理清,就越是混杂不明,而人脑又并非容量无限的器皿——

 

于是胀痛理所当然地袭来,像是尖利的针,像是细密的雨,却不是一起一落的仁慈。只觉自己仿佛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突然扔进暴雨里,痛感就是那从高空坠下、攒足了劲儿的密集雨滴,它毫不留情地砸在我的脑袋上,打湿我的每一寸头皮,却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它沿着我头部的皮肉一层一层地往下沁,以似乎要浸透我整个脑袋的架势,如利剑般刺进中枢神经……

 

于是承受不住的意识举起了白旗。

 

阖眼前最后一缝视野里,是飘动的紫棠发梢,像极了河底幽幽招摇的水草。

 

*

 

“苍风苍风,这次捉迷藏又是我赢!”

 

于黑暗中听见脆生生的嗓音,带着甜丝丝的奶气,不必睁开眼睛,也能感受到声音里近乎具现的欢欣雀跃之情。

 

意识睁开了眼睛——

 

又是那个纯黑无垠的意识世界,我的意识体就像在茫茫鬼域中飘荡的幽灵,因脱离了生命躯体的存在而倍感轻盈,却又是单薄孤寂无所依。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触碰我哦。”

 

仍然是同刚才一样的小奶音,这次却带着丝缕颤音,幼嫩可怜得,像是暮春与仲夏交替之时,小池塘中刚刚冒出头的尖尖荷角,怯生生的,在突如其来的疾雨中瑟瑟不已。

 

顺着声音的来处转过身,竟撞见虚幻的黑暗中矗立着一座酡红木质鸟居。它的出现明明如此突兀,可那些因为再次失去对躯体的掌控而在我心中逐渐躁动起来的负面情绪,却奇迹般地被它镇压下去——带着令我安定的熟悉气息。

 

虽然这么看去,鸟居的另一边仍然是寻不见方向的黑暗,但是,想到自己本就无路可走的现状,我突然产生了穿过鸟居的念头——何不试着穿过去呢?即使那边也是旷远的暗夜,也不过是与这边一样的处境而已。

 

于是迈开了脚步——

 

“叮——”

 

又是这道类似轻击铜钟的声音,高远而空灵,像是从这方黑暗以外的地界传来的声音。

 

黑暗在穿过鸟居的一瞬间,像石子投入水中泛起的涟漪一样,圈圈层层地溶解开去——

 

青天和风苍山白云,林叶密密绿草茵茵。

 

这根本就是萦绕我脑海多年的梦境中的场景。

 

“改日你问问家里人可否留到晚上?我带你去山顶看星星。”

 

在梦中温习过无数次的低柔声线从身侧传来,循声看去便是苍风略微低头迁就着一个小姑娘的视线,低眉垂眸里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温情。

 

身体像是瞒着我从什么地方收到了预警,心房里尚未消停多久的鼓,又被不知何名的鼓槌敲击,密密麻麻的鼓点敲得我的意识体从十指开始,连着手臂、肩膀都开始毫无征兆地颤栗。

 

那个小姑娘扎着两个小鬏鬏,细软的发丝因为有些营养不良而略微发黄。她头上夹着栩栩如生的蝴蝶发夹,点缀在翅膀部分勾勒出花纹的是一些五颜六色的、米粒大小的珠子,它们因反射了阳光而闪闪发光;小姑娘快活地蹦跳时,蝴蝶翅膀就随着她的动作上下颤动,像是下一刻就要凌空飞起……

 

她身上穿的那件领口磨破了一个小洞的、水蓝色棉质连衣裙……我总觉得有些熟悉……

 

好奇心驱使我走上前去一探究竟,脚步却在她回头的瞬间猛然停滞——

 

那张脸,那张脸和我幼年时期独照里的模样,一般无二。

 

于是脑海中的混乱琐碎、繁杂交缠的蛛丝和碎片自然而然地分离,而后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一般,黏腻的蛛丝粘连着碎片循着规律和顺序慢慢拼凑在一起,失去的记忆终于显现出巨幕玻片的原型——

 

我像是往事的过客,一个人孤独地跟着时间线的推进,去复习已经有些生疏的记忆。旧事的色彩没有被时光的砂砾磨褪色,更没有变成艺术馆里明令保持距离的艺术品。它和在风中摇曳在雨中飘零的花草树木一样,鲜活在它所存留的时刻里,或许有些细节已经模糊,甚至看不出原形,但在那时那刻那个地点,它所承载的每一份情感都永不过期。欢乐让我雀跃不已或暗自欣喜,悲伤让我嚎啕大哭或咬唇低泣,想到爱慕仍然会小鹿乱撞、心跳如雷,复习失落时依旧忍不住垂下眼睛,用企图用睫毛掩盖情绪……

 

“想要变成妖怪,永远和你在一起。”

 

酡红的双颊是夕烧的云霞,揪着裙摆的拳头是期待的不安,微微仰头是想要看清心上人的眼睛里,游弋的是相同的感情还是拒绝的歉意。少女那双亮晶晶的眼眸里,有着现在的我遗失已久的星星。

 

对面的苍风猛一怔愣,然后唇边扬起了极为柔和的笑意,似乎做出了回应。

 

我像是突然被隔离在外一般,听不到这段回忆里他的声音。只看到少女时的我一瞬间扑进他的怀里,环过他腰身地双手堪堪交叠在腰窝,仰头去看他时,盛了一整个夏季星光的笑眼第一次亮得如此令人目眩神迷。那是雀跃,是甜蜜,是确认心意相通的欣幸,所以他的答案,应当是肯定。

 

但置身往事之外的我,终究还是注意到了,他们作为局内人所忽视的东西——

 

半空中凌扬的绀蓝的花,在阴沉的低云下,突兀地带着盘旋转动的星轨降下。

 

熟悉的压迫感让意识体都开始焦躁不安,如此深厚迫人的强大威压,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多年前堕妖后为复仇催飓风引海浪侵袭村庄,如今又困于情爱欲惑人为妖——汝果然愚钝如初。”

 

漠然俯视下界的神子孤高而骄矜,垂目看来的眼波中,是亘古不变的遥远星群,璀璨而深沉,只消望上一眼,便知纵使费尽心力也难以企及。

 

“吾奉高天原诸神之命,以人妖殊途之律,断此悖逆天道之情。”

 

少女惊疑的眸子里,映出昔日风神骤然冷冽神情——

 

由他宽袖中蹿出的苍色巨龙高啸着直冲天际,却还是没能阻止得了天边赶来的乌云,和翻滚其间、追随电光而来的雷鸣。

 

神子抬袖,唤银白巨龙牵引着电闪雷鸣,破开层层雨云降临到此地。

 

这场上界与下界的战役,注定不会公平。

 

*

 

当少女终于无法忍耐,猛然冲扑到受伤而跪伏在地的苍风背上,意图为他挡下又一次雷击时,远在高空的神子第一次蹙眉露出惊色,匆匆撇手挥开了雷击。

 

“愚民。”

 

少女根本无暇回应,她小心翼翼地捏着布料将苍风扶坐在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他的伤情。她没有灵力,无法治愈,更不能轻易触碰爱人的躯体。看着苍风一边强打精神费劲调息,一边还要露出温柔笑意安抚她忧急情绪,她只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咬着嘴唇干着急。憋红的眸子里噙了泪,攥着爱人衣摆的拳头越收越紧,直到指尖都用力得开始发红,却从始至终没有哭泣。

 

只有复习这段往事的我像是被冥冥中的某种声音所提醒,猛然抬头去看那浮于半空的神子,才惊觉他已经停下了攻击。

 

“愚蠢。”

 

他这样说着,眉间的褶皱却像水波漾开一般消散去,转身离开的刹那,天边闪现的雷光一瞬间照亮了他的面容,却又像是反被惊吓一般匆匆消泯去……

 

那是什么样的神情呢?

 

是在困惑中苏醒的歆羡,是在明了后催生的惋惜,那是困顿于天道与人情的神情,是循守天道和体谅人情你争我夺的腥风血雨,是严惩和宽纵在冲撞,是理性与感性交战的兵家之地……

 

混乱急促的气息在他阖眼后慢慢平静,连带着电闪雷鸣都跟着逐渐歇了气。

 

星轨转动,一束白光蹿入云层,催来不该在夏季现身的濛濛细雨。

 

雨丝没入少女的发间,默然溶去了她眸中闪烁的星星,嘴角尚还涎着血的苍风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般努力直起被疼痛压弯的身体,咬着牙控制着力道箍住她的肩膀,仿佛溺水者费力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却又害怕扯断那脆弱的草纤维,只能深深望进她的眼睛里去,哪怕是徒劳,也要拼尽全力在她脑海里、心里刻下印记——

 

“求求你,记住我喜欢你……”

 

“求求你不要忘记……”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你一定要记得——”

 

 

“我爱你。”

 

*

 

我不明白,仅仅是回顾过去的意识体而已,难道也有流泪的机理?


—————To Be Continued·つづ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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